前阵子,我和新婚妻子一起飞抵厦门,准备在这座风景秀丽蜚声内外的城市拍摄婚纱照。

到酒店时已经入夜,我俩简单吃过晚饭,迫不及待地想在夜色笼罩下的厦门街头找点“乐子”。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,上哪去找“乐子”呢?当是时,我看见金榜大厦上挂有“明爱盲人按摩”的招聘,联想起这两天妻子与我抱怨说脖子不舒服,便起心动念,拉着妻子去体验了一把盲人按摩。

我们点了两位技师,一男一女,正好与我夫妻二人搭对。男技师的手法不错,力道也足,我是指,如果他再使点劲,我估计就哭了。按摩时间是一个小时,过程中也蛮是无聊,便与技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。这里虽是盲人按摩中心,但为我俩服务的两位技师显然都不是盲人。根据技师的说法是,技师队伍里不能全是盲人,总需要健全人来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才行。对此,我深以为然,如见相濡以沫之感。

随着我们不再提问,场面安静了一来。技师感觉得出我们属于那种比较随和的客人,便也更放松些,两人开始聊起自己的事情。 “你晚上买中了吗?” “没有。” “我赢了一些,今年以来,我整体上是赢的。” …… 对于这类对话,我一听便知他们是在聊些什么,六合彩。这我的家乡很流行,从我小时候起就是如此,身边的长辈们无一不参与,这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。初中的时候数学老师就告诉我们,从统计上讲,六合彩的概率对买家是不利的,也就是说买久必输。我内心不禁喟叹,生活本就不易,还总是白白把钱拿去送给庄家,何其不智啊。即便你坦率地告诉他们,买六合彩在概率上是不明智的,他们也认同你的说法,但是他们依然不会放弃这个爱好。难道说,真的是越是贫穷的人越是喜欢这种以小博大又机会渺茫的游戏?

可是他们购买六合彩的体量,就算中了最大的赔率,也不可能一夜暴富,顶多够带上几个知己好友去撮顿好的,给自己或者父母买件好得过眼的衣服罢了。说起来,他们绝不是奔着一夜暴富去的。那么用穷人思维来解释这种做法显然并不能洞穿问题的本质。

早前我和父亲争论过这个问题。他属于那种聊得多但买得少的人,当我说他的时候,他的推辞是“我就是聊一聊,我又不买。”感觉就像男人对女人说的那样,我就蹭一蹭,我不进去。 “那既然你不买,那你聊它做什么?” “我不聊这些,和那些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们聊什么!” 当时我以为我理解了他,六合彩作为一种谈资是相当不错的。但此时,我又有了新的看法,他们之所以要谈论六合彩,购买六合彩,根本原因是生活实在太无趣了,六合彩作为一种概率游戏,为生活引入变量。

我所见的生活和工作都是在不断的重复,生活是吃喝拉撒,工作是起早贪黑,昨天如是,今天如是,明天亦如是。我不是仅指穷人的生活是如此,富人的生活也不例外。每一个人都生活在一个一个的环里头,每过一个周期便要循环一次。因此我们有日月年,小循环套在大循环里面,世间万物都在循环。我们是凡人,为日复一日的循环感到乏味,如果有神仙,他则会为千年复千年而感到乏味。生活只在循环之中是痛苦的,我们需要变化,需要意外。所以我们才说,惊不惊喜?意不意外?没有惊,就不会有喜。

生活中所有的快乐都需要有变量,没有变量就没有快乐,我不是说我们都要去买六合彩。每个人需要的变量是不同的,有的人努力作,升职加薪是快乐的变量,有的人养花种草,花开花落是快乐的变量,有的人养孩子,孩子的成长进步是快乐的变量。

只有环的生活是枯燥的,而太多变量的生活也一样叫人痛苦。马云说创建阿里巴巴是他人生最大的错误,我相信这是真话,因为从此之后他的人生充满了变量。所谓岁月静好,他难再体会。

我所听说过的关于幸福生活的憧憬,都是对一个环加上些许的变量。我们会说,以后的生活最好是这样的,找一份稳定的工作,周末了可以去朋友一起去聚会,没事了可以看场电影,听场音乐会或者是去购物逛街。我们肯定不会每一次聚会吃饭,都去同一个地方,吃同样的东西,我们也不会总看同一场电影,听同一场音乐会,总是买一模一样的东西。我们不知疲倦地尝试去寻找生活中的变量,这些变量是在生活的环上做跃起,我们相信跃起时可以瞥见不一样的景致,最后又落回环上,或者落到另外一个环上。

但绝不是所有的变量都是一样的,有些变量可以积累,比如说养个孩子,等他长大了,会变成环的基石,而有些变量会在发生的瞬间,价值泯灭,比如说,买六合彩。所以我想,既然我们都需要为生活寻找变量,最好是选那些可以积累的变量,以此增加生活的厚度。

我和妻子不远千里跑到厦门拍婚纱照,期待我们平平无奇的外表可以在艺术的加工下变得光芒四射,这是我们为生活创造的一个变量,从中我们得到了快乐。